导师的酸甜苦辣 | 尚俊杰在北大教育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各位毕业生、各位家长、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

　　感谢学院让我作为导师代表发言，可是我讲什么呢？我能想到的和我想不到都被其他老师们讲完了，想来想去，决定临别时向大家汇报一下我做导师的心路历程，让你们了解一下导师的酸甜苦辣。

　　我在2008年开始指导硕士研究生，就如同我们学院所有的青年教师一样，特别兴奋，特别想成为一名优秀导师，但是又没有经验，特别紧张。于是我就仔细研究了咱们学院及其他学院一些优秀导师的事迹：我发现有的导师学识渊博，随手一指，就是一篇全国优秀博士论文；有的导师春风化雨、给学生搭建了细密的脚手架，直到把学生送上优秀毕业生的领奖台；有的导师非常严格，一丝不苟地指导出了杰出青年人才；有的导师不拘小节，和学生打成一片，在欢声笑语中也培养出了创新创业领袖。

　　不过，看了这些导师的事迹，我好像还是有一点儿迷茫，于是就对着我办公室的显示器大声喊：“显示器啊显示器，究竟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导师？”显示器回答我：“教无定法，最适合学生的就是最优秀的导师”。

　　显示器说的有道理，但是似乎没有解决具体问题。好在我们学院的学生都非常优秀，完美地弥补了导师的一切缺点。以我的学生为例：我2008年指导的第一名硕士研究生是蒋宇，因为导师经验少，所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写项目申请书，到撰写结题报告，他样样都能搞定。去香港开会、去新疆考察，他把调研工作、衣食住行和待人接物安排的井井有条，毕业时还评了一个优秀毕业生；后来的学生肖海明和聂欢，本来已经到阿里和京东工作了，年薪好几十万。但是他们知道尚老师心里一直期望有学生能够勇敢地去创新创业，直接推动中国教育信息化事业的发展，于是默默地辞职了；再如今年和你们一起毕业的曾嘉灵同学，她也很优秀，收到了好几个世界名校的博士录取通知书，但是你们知道她考虑去读哪里读博士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什么吗？那就是：能够促进我们北大学习科学实验室的国际合作和发展。你们说，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尚老师就是闭着眼睛指导，他们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当然，为了让大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还得睁大眼睛继续寻找优秀导师成功之路。就在此时，信息技术学院张海霞教授告诉我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她说：“把学生当孩子养，把孩子当学生带，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当然，年龄上可能不适合，就是一个比喻）”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大家想一想，在这个社会上类似的关系有3种：左边是老板和员工，右边是父母和孩子。老板和员工是什么关系呢？老板看到人家公司的优秀员工，可能马上就琢磨着挖过来，把自己的员工替换掉；父母和孩子是什么关系呢？我相信全世界没有一个父母会把别人家的优秀孩子挖过来养，然后把自己的孩子扫地出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是上天决定的，是不可以改变的，所以父母必须得无条件地终身为孩子负责。那么导师和学生什么关系呢？介于两者中间，并靠近或约等于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因为虽然在招生的时候可以选择一下，但是招进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法再更改变了。好了，既然关系不可改变，那么导师也只好无条件地终身为学生负责了。

　　想明白这个关系之后，我发现只要做好以下两点似乎就够了：

　　第一，在做任何事情时，都考虑一下，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会让他怎样做？比如，父母希望让孩子到世界各地增长见识，导师就积极创造条件让学生去世界各地参加学术会议；父母希望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导师就尽量不要在晚上10点以后给同学打电话，可以在早上7点左右再打。在此我也告诉各位同学，如果你的导师曾经在早晨给你打过电话，你要知道那是因为导师为了你的身体健康他自己憋了一晚上。

　　第二，就如父母要对孩子终身负责一样，导师亦如此，毕业不意味着结束，只是指导学生的新起点。当然，各位同学，慢慢你们就知道了，人生中有几个人能够随时随地给你一些意见太重要了，哪怕是没有用的意见。而导师就是你“合法的、可以随时骚扰”的人，所以，未来任何时候，不用有任何犹豫，随时随地拿起电话打就是了。

　　虽然想明白了这两点，不过，后来我发现很多时候还是会焦虑，那就是究竟希望学生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相信每一位父母都望子成龙，都不希望《伤仲永》的故事发生在自己家，但是父母又都不希望孩子太累、压力太大。比如父母可能会告诉你，发一篇《北大教育评论》就够了，不要天天想着《Nature》和《Science》，健康、快乐最重要。作为导师也一样啊，我经常想，国家给我们北大如此多的支持，全国人民把最优秀的孩子送到了北大教育学院，自然希望大家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所以大家一定都要努力成为能够影响中国乃至世界教育事业的人物。但是有时候，我又想着让学生找一个有事业编制、北京户口的安稳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挺好。这两种想法让我非常纠结，比如鼓励海明和聂欢去创业到底是对还是错？支持今年要毕业的原铭泽同学放弃一些大家认为很好的岗位是好还是坏？

　　直到有一天我又想起显示器说的话“最适合的……”，我才想明白了。工作没有贵贱之分，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后来我会尽量帮助同学去选择最适合他的发展之路，只不过，我一般会同时送他们两句话，第一句话就是“为荣誉而奋斗”，当大家从北大东门进来，从北大西门出去的时候，大家的后背上就贴上了四个字——“北大精英”。将来不管到什么岗位，都要努力对得起这四个字。我相信，再平凡的岗位，也可以做出体现“北大水平”的成就；第二句话就是“不要让良心焦虑”，慢慢大家就会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加，很多事情包括别人对不起你的事情都会逐渐忘掉，但是你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会记得越来越清楚。所以大家将来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想一想以后回忆起来会不会让自己良心内疚或焦虑。

　　想明白这些以后，我又问了一下办公室的显示器：“显示器啊显示器，我现在算是一位优秀导师了吗？”显示器回答我：“恭喜你在探索融合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西方先进经验、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优秀导师成功之路的过程中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不过距离优秀导师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程，需要在教学科研等各方面继续努力。”

　　好吧，各位同学，以上就是我努力争取成为一名优秀导师的心路历程，希望对各位同学寻找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有一点儿参考价值。祝大家一路顺利，我下去继续努力了！

　　2020年7月2日